┤ 菲花兒 ，愛說話 ├

這學期我和裴琍都修了一門很特別的通識課，名為「生死學」。
其實會修這堂課的原因是想要湊學分，且修過這門課的同學都
大力的推薦，因為聽說很輕鬆，沒有期中考也沒有期末考，只
有報告和上課討論。

「妳的頭髮為什麼要剪短？」突然一個好奇心作祟，我連想都
沒想就脫口而出。

不過一開口之後我就後悔了，我怎麼會白痴到問這個問題？看
著她的臉，如果她生氣我該怎麼辦？我是白痴……

「頭髮唷？」她看著我，然後伸手撥了撥頭髮，開口說著。

「恩……」我尷尬的吞了吞口水，點頭。

「喔，其實是因為長頭髮太難整理了，我膩了。」她開口說
著，拿起桌上的飲料喝。

「就因為太難整理？」我有點不可置信，就是因為這麼簡單
的原因？

「妳是不是以為我受過什麼很大的情傷？所以突然把頭髮給
剪了？」她翻了翻白眼，一臉妳也想像力太豐盛的模樣看著
我。

「恩阿…大家都應該這麼想吧……」不然一個美麗的小公主
怎麼會把自己變成一個帥氣的小男生模樣？不是受到感情的
創傷那還會是什麼？電視上不都這樣子演的嗎？

「給妳看一個東西。」她拿出了皮包，從裡面掏出了一張照
片。我伸手接過來，是一張全家福。

「這是我爸。」她開口說著，指著其中一個看起來頗有威嚴
的中年男子。

「我從以前開始都是演戲給他看，但是這次我不打算繼續演
下去了，因為我的人生應該過我自己的戲碼，而不是配合別
人的劇本。」她拿著皮包敲了敲桌子，開口說著。

「為什麼妳的長髮和他有關係？」我疑惑的看著她。

「女生就該留長頭髮。」她又指著照片中的一個小女孩，那
個小女孩的頭髮過腰，看起來就像個洋娃娃，這讓我想起在
醫院的時候那個婦人說的，小寶曾經也是個長髮女孩。

「我爸已經管不動我了，我翅膀硬了。」裴琍拍了拍自己的
肩膀，開口說著。

「妳爸應該很難過…」我開口說著。

「是很難過，但是我看不見了。」裴琍聳了聳肩膀，開口說著。

「為什麼看不見了？」我不懂。

「因為他死了。」裴琍開口說著，我則是沉默不再發一語了。

直到鐘聲響了之後，氣氛還是瀰漫了一股詭異的氣氛，我不知
道該怎麼去安慰裴琍要她別難過。

「我不留長髮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我爸擁有了我唯一的長
髮，它只屬於我爸。」裴琍丟了一張紙條過來，我看了之後抬
頭看她，她的微笑竟然讓我有想哭的感覺。

「我爸應該會很開心，因為我的長髮可是伴著他入葬呢。」裴
琍拍了拍我的肩膀，要我不要太在意她爸爸死亡的事情，但是
我卻一點也不覺得有任何輕鬆的感覺，好沉重。

「妳很堅強。」久久過後，我只能吐出這一句話。

「還好啦，他如果留在這個世界會更痛苦。」裴琍開口說著，
眼神則是有點飄移和呆滯，但是那只是瞬間的幾秒鐘而已。

「他是……」我開不了口問說是怎麼死亡的。

「當一個得到癌症的人，死亡是最好的解脫。」她開口說著，
嘴巴是掛著微笑的。

「癌症……」我重複的開口低喃著。

「恩，我爸得到的是食道癌。」她開口說著，然後摸了摸喉
嚨，好像她的脖子裡面也有癌症似的。

「他死前受盡了痛苦，死亡會是他最大的解脫，我應該替他開
心的。」她說完之後撥了撥她的短頭髮，似乎在跟天堂的父親
對話。

她的短髮以下的空白，是她父親專屬的。

她的動作不只是撥了撥短髮，她是從比較下方的地方往上撥，
雖然較下方的位置沒有任何頭髮，但她的動作像是她依舊擁
有一頭長髮似的，我現在才知道她為什麼撥頭髮的動作會這
麼大……她其實不是不喜歡長髮，而是她的長髮已經陪父親
長眠了。

突然腦中出現了小寶的畫面，她一直在尋求的自由，最終會
是死亡的降臨嗎？她的自由，是建立在死亡的上面嗎？

她，還在尋找幫她拔掉點滴管的人……還在尋找……

這陣子，我開始對死亡產生了害怕的感覺。小寶還有裴琍的
父親，他們的命運讓我開始畏懼死亡。

我開始想念我父母親了，我想這個暑假我該回家陪陪他們，
他們能夠健健康康的活著，我應該更加珍惜才是。

**我畏懼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