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夜。

食夢獏嗅著夢的來源,在夜裡輕盈的穿梭。她輕輕的
佇立在他的床頭,決定了今晚的晚餐便是他──他的夢。



**

被食夢者:李政發
口味:甜度0%、酸度10%、苦度90%

我叫做李政發,今年52歲。我阿爸在生我那一年因為招
攬了一項大工程,所以我的來臨代表了「正要發」,所
以因此取了政發這個名字。

但是「正要發」不代表會「一直發」。在我四歲那年,
我家破產,我阿爸受不了自殺,而我就被我媽一手帶大。

也許是在小時後享受過奢華,雖然四歲之後我的生活是
貧困的,但是在我心裡面我一直有個夢想,那就是我有
一天一定要變成有錢人。

我比別人努力,而也好運的比別人幸運,在我高職畢業
那年,被一個老爸以前做生意的好兄弟給看上我的能力,
招攬我到他的紡織廠幫忙。

就在我二十五歲那年,我正式升上了組長的位置。雖然
別人都誇講我英雄出少年,這麼年輕就能夠有這番榮景,
但是我卻不滿足,這離我變成有錢人的目標還差太遠了。

「阿發,你今天就提早下班吧,每次都這麼晚才下班,
王伯伯我都怕你爸在我回蘇州賣鴨蛋的時候會來找我算
總帳呢!」王伯父笑著,每次他笑的時候圓臉便會擠成
一團。

「若沒有王伯父你的提拔,我現在應該還在鄉下一事無
成,家父感謝你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找你算帳呢。」
我禮貌性的回應著,但是我知道如果沒有他我一樣會有
別條路爬到這個地位,他只是較早看出我這匹千里馬的
伯樂罷了。

「賢姪你今年幾歲了?」突然話題一轉,王伯父問道著。

「今年20有5了。」我開口回答。

「25了阿‧‧‧這個年紀的人早該成家了,這樣子才
能夠專心立業阿。」王伯父細小的眼睛像是在打量什
麼似的,來回的看著李政發的臉。

「唉,我身無分文不適合娶媳婦,況且還有家母要照顧,
就怕沒有女孩肯看上我。」我裝成無奈的表情,開口道
著。

沒有女孩看上我?笑話,只有我看不上別人的份。才25
歲就前途似錦,誰不想抓牢我?

「賢姪是你太謙虛吧,哈哈,如果真說要一個一個發號
碼牌,我看都直接從我們這牌到台北車站去了。」王伯
父似乎很滿意我的回答,又把一張圓臉給笑得皺在一起。

「你明晚就來伯父家吃飯,你來台北這麼多年了都沒有
好好的和伯父聊個天,你應該不會拒絕伯父吧?」他笑
著,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說著。

「當然沒問題。」我點頭答應。






我有一個很要好的青梅竹馬,她在我高職畢業那年便也
跟著我上台北,我們住在一起。

在當時那個社會裡,我們的關係是極度的保密,我和她
在外互稱兄妹。這個附近的人都管她叫做「李曉菁」。
當然她本姓不姓李,而是姓陳,她叫「陳曉菁」。

「曉菁,明天我不回來吃飯了,妳自己打點晚餐吃,別
等我了。」我一回到家,摟著她吻了一下臉頰,開口說。

「你為什麼不回來吃飯?」她小聲的回應著。

「妳什麼時候這麼愛問東問西的?」我挑了眉,疑惑的
看著她。

「我只是找話題聊聊罷了。」她像是在隱瞞些什麼秘密,
有點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裙襬。

「這個話題以後別再聊,我不喜歡妳這麼多疑的舉動。」
我鬆開了原本緊皺的眉頭,還好我的曉菁不是像市面上
那些女人一樣,那麼的愛疑東疑西。

女人還是要溫馴一點好,太有稜有角只會讓人反感。

「我媽今天打電話給我。」她例行的說著今天發生的事
情,我會這麼喜歡她的原因在於她夠乖。

以前在鄉下的時候,她就像個小跟班老是跟在我後頭繞,
從一個小丫頭慢慢的長成現在亭亭玉立的俏佳人,她都
是乖乖的跟在我身邊繞。

這讓我的大男人主義很滿意,我喜歡只把我一個人當世
界的她,這種感覺像是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而我一向喜歡「富有」的感覺。

「妳媽又要幫妳相親了阿?真是不死心。」我嘀咕著,
她媽媽三番兩頭就打電話催促她回鄉下相親,似乎對她
一直留在台北的決定很反感。搞不懂台北的工作真的有
那麼吸引人嗎,為什麼她不回鄉下。

當然,她媽媽以為她在台北是工作,不過其實她沒有工
作,她只是稱職的當我的小女人。

「我拒絕了嘛,別生氣。」她笑著捏了捏我的臉,輕輕
柔柔的說著。

我喜歡她身上的檀香味,她一向偏愛洗檀香味的肥皂。

「妳一輩子都是我的,知道嗎。」我霸道的親吻著她的
唇,還小力的咬了一下她的舌頭,像是在加強我的話語
似的。

「恩,我一輩子都是你的。」她嬌羞的說著。

那年,她才22歲。








「這是伯父的女兒,叫做靈亞,今年剛從高職畢業,
打算下個月開始就來伯父的公司幫忙,以後你們也算
是同事了。」王伯父開朗的笑著說,他一把推著女兒,
讓女兒更靠近李政發。

「你好,我叫做靈亞。」她和王伯父長得不像,有著
大大的眼睛,還有精緻的五官。

「妳好,我是李政發。」我微笑,回應著。看著旁邊
一樣美麗優雅的伯母,原來她像伯母。

「你們好好的熟識一下,畢竟以後要在一起工作。」
王伯父笑著,小小眼睛裡面藏露著的很多訊息。

當然,李政發當然懂那是什麼訊息。
而他也把握要好好的抓住這個機會,他要用這個機會
來爬上他的夢想。









「你說什麼?」曉菁驚訝的表情看著李政發。

「我打算和王伯父的女兒結婚,妳放心,我只是看上
她的財富,不是真正的愛她。」我一手摟著她,聞著
她特有的檀香味。

「那我算什麼?」她用力的推開我,我則是驚訝的看
著她,她是怎麼了?

「妳怎麼了?」我疑惑的看著她。

「我等你等這麼多年了,你竟然要娶別人?!」她尖
銳的叫囂著,臉一陣慘白。

「妳到底怎麼了,我不喜歡這樣子的妳。」我不耐煩
的點著菸,她的舉動讓我不悅。

一向乖巧的貓咪,怎麼會突然瘋狂的張爪咬人呢?一
想到這裡,我的眉頭更是緊皺在一起。

「我毅然的隨你上台北,不是要看著你娶別人!你到
底知不知道我為了你犧牲多少?!」她眼裡充滿了淚
水,我看了沒有心疼,反而更是煩躁。

她和市面上的那些庸俗女人一樣,這點讓我很懊惱,
也很厭惡。

我討厭歇斯底里的女人,女人還是要乖巧一點好。

「我沒有拿刀逼妳。」我開口說著,她的反常讓我覺
得還好我沒有真的娶她,原來她的性格反差這麼大。

「是,你沒拿刀逼我‧‧‧是我犯賤。」她沉默的看
著地上,喃喃自語的說著。

跌坐在地上的她,看起來特別的嬌小和脆弱。

「你真的要娶她?」她沒有抬頭。

「沒錯。」我煩躁的拈熄菸。卻又重新點燃另一根。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她依舊沒有抬頭。

「三個多月了。」自從上次吃飯那天起,我便和她開
始密切來往,過不久後便也就交往。

「三個多月‧‧‧這麼巧‧‧‧哈!」突然她笑著,
然後抬頭看著我。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沒有說和她結婚後就不和
妳在一起。」我躲避她的眼神,那雙眼睛讓我罪惡感
不斷湧出。

「以前在鄉下我總是被笑像個跟屁蟲,只一味的纏在
你身後轉。」她緩緩的開口。

「就連你上台北我也毅然的跟著,我以為你會是我一
輩子的依靠。」

「妳夠了,我不想聽!」我煩躁的又拈熄了菸,她故
意讓我愧疚嗎?可惡!

「你不想聽?也罷,以後我便不說了‧‧‧」她緩緩
的站起來,緩緩的走靠近我。

「我可以再抱你一下嗎?」她伸手微笑說著。

「我可以不計較妳剛剛的反常,我們以後還是一樣,
好嗎?」我沒有拒絕她的要求,任她緊抱著我。

「好,就像以前一樣。」她靠在我的胸口,喃喃自語
的說著。









結婚前夕,我撥了撥她垂在臉前的頭髮,愛戀的親吻
著。

「明天你就是她的了。」她開口說。

「傻瓜,我的心還在妳身上阿。」我笑著點她的鼻子。

「不一樣了。」她拉著我的手,輕輕的吻著。

「妳最近好像胖了些。」我捏了捏她的肚子,她以前
沒這麼有肉。

「是阿,是胖了些。怎麼,你不愛我這麼胖的模樣嗎?」
她笑著捏我的鼻子。

「妳還是有肉一點比較好。」我用力的咬了一下她的胸
部,她最近的胸部有料很多,我很滿意。

「呵呵。」她笑著。

「你會記得我一輩子嗎?」她突然捧住我的臉,開口說。

「傻瓜,妳就住在我心裡面,除非我死了,不然妳一輩
子都會被我記得,只要我心跳的一天,妳就不會消失在
我的心裡。」我承諾的回應著。

會娶靈亞是為了要實踐我的夢想,當個有錢人。雖然我
也喜歡靈亞,因為她也是個好女人。

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曉菁,因為她是我割捨不下的愛戀。
若是她家有錢些,那就好。那麼,我一定會娶她。

「你說的喔,不要忘記我。」她開口說著。

「讓我再疼妳一次吧!」我壓下她,用力的親吻她的脖
子,淡淡的檀香,瀰漫了我的鼻腔,很香很溫暖。










「曉菁,我回來了。」剛度完蜜月,我便以藉口回公司
處理事務為由,回到了我和曉菁住的地方。

不過一直沒有人回應我的按鈴,我疑惑的掏出鑰匙。平
常我只要按個兩三下門鈴,曉菁就會來開門的。

「曉菁?」一進門內,還是沒有曉菁的身影。

「我的天阿!曉菁!」直到走到房間內,我看見曉菁上
吊在房間的柱子上,而雙腿流滿了鮮血,但是腿上的血
已經顯得乾枯。

曉菁穿了第一年我們上台北時我送她的洋裝,她當時笑
著說:「我這樣子像不像新娘子?」
我回答:「像極了,我最美麗的新娘子!」

那一襲白色洋裝,在她身上看起來是如此的高雅和美麗。

「曉菁!!為什麼妳要這樣子對我‧‧‧嗚‧‧‧」我
抱著屍體大吼,為什麼!?

從洋裝的腰帶掉下了一封信,我顫抖著打開。

【吾愛 政發,

你說過我穿這洋裝美得像是新娘子,可惜我終究當不成
你的新娘子,記得你說過的話,一輩子都不能忘記我喔。

孩子你來不及見面,我便帶走他了。他三個多月了,我
將他取名叫做李愛發,記得別忘了我們。

曉菁 愛發 絕筆。】


信傳來她特有的檀香味,很香很淡很溫柔。

「曉菁!!」












【喔,這苦味可比黑咖啡。】食夢吐了吐舌頭,擦拭了一下
嘴角,滿足的打了個飽嗝。

端看著床上躺著的兩個人背對著背睡覺,食夢獏輕輕的搖頭。

這房間充斥著的是點燃的檀香精油味道,男子就算在睡夢中也
緊皺著眉頭。

今晚他終於能夠有個好眠了吧?方才被食夢吞噬的惡夢,讓
他的眉頭終於鬆了下了。

這房內豪華的布置可見李政發達成了他的美夢,不是應該開心
嗎?怎麼夢裡他卻又夜夜的徘徊在那痛苦的回憶呢?

食夢不懂,但也不去追究為何如此。

她又踏著輕盈的腳步穿梭在夜裡,直到下一次肚子餓時,才會
又開始尋找美味的惡夢裹腹。

下一個被食夢,是誰呢?
沒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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