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裡有點冷。

但是食夢獏卻依舊穿著輕薄的白衣,穿梭在夢的出入口。
她輕輕的掀起了夢的缺口,探了頭,聞了熟睡中的男人
的夢,酸澀、苦楚、低甜味。

她猶豫了一下,摸了摸肚子,這夢,似乎會撐破自己的
胃。

該不該張口吞噬呢?

就在猶豫的同時,夢的主人流出了兩淌清淚,於是她伸
手掬了些淚,是愛情酸楚的美味。

肚子的飢餓感瞬間被挑起,舔了舔舌頭,食夢獏便張開
了口,掀開了夢的缺口,一口咬下.........


**

被食夢者:林清
口味:甜度5%、酸度30%、苦度65%

我叫做林清,今年29歲。

有人說逢九不適合結婚,但是我愛的人卻在二十九歲
的這一年結婚。

而我是伴郎。

「恭喜喔。」我握著拳頭,但是臉卻是掛著微笑。

「兄弟,你這一聲恭喜可是說得心不甘情不願喔!是
在忌妒我比你先結婚嗎?」新郎官咧著嘴笑,他的眼
睛彎成一道橋,像極了倒彎月。

「是阿,誰知道竟然被你早了一步。」我咧嘴笑著,
但是心卻是很糾結。

我以為你會晚點結婚的...沒想到你竟然真的結婚了,
而我竟然必須當伴郎,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

「哇,你我也認識了好幾十年,時間真是快阿!」新
郎官突然擊掌,大叫著。

「是阿,都十幾年了........」我喃喃自語著。

時間,只是把我的愛意拉得更長更茁壯,你一輩子都
不會知道,我有多愛你。






過去

「老師,這個同學的腳受傷了。」

「我看看。」護理老師蹲下來看著我的腳,而我的眼睛
卻是一直盯著剛剛抱著我來保健室的他。

「你怎麼會傷得這麼嚴重呢?」護理老師皺了眉頭,但
是動作卻是輕輕柔柔的。

「他剛剛騎腳踏車跌進去水溝,我剛好經過。」站在一
旁的同學,突然開口說著,幫我回答了老師的問題。

「你叫什麼名字?」護理老師問我。

「林清。」我小聲回答,但是眼神還是偷偷瞄著他。

「你哪一班的?」老師又追問。

「四年三班。」我回答。

「那你呢?」老師突然轉向那名男孩。

「我叫做鄭慕深,四年一班。」他回答。

原來他和我同屆阿,我心裡面注入了一道暖流,因為他
的微笑。

他發現了我在偷看他,而給我了一抹微笑。

那時候我不知道那是愛情,我只知道我心臟跳好快,在
我腳受傷的那天,我的心也似乎破了一個洞。

而,再也填不起來了,那洞。









國中的時候他讀隔壁縣市的明星國中,我也爭吵著要
父母把我送到那所學校讀書。

原本我父母要我讀音樂班的,因為我從幼稚園就開始
學鋼琴。雖然我對音樂很有興趣,但是我對他更有興
趣。

那所學校雖然沒有音樂班,但是有他就夠了。

「林清,你又在發呆了。」一顆巧克力球,摳的一聲
敲在我頭上,我從發呆中驚嚇清醒。

「慕深,你又來了。」我拍了拍心臟,和他認識之後,
我的心臟比起從前強太多了。

他是個運動健將,擁有著美麗且健壯的體格。不像我
懦弱又慘白的身軀,像是個苟且偷生的病蟲。

「你這一張臉真是讓我又忌妒又羨慕,如果我有你這
一張臉那該有多好,喜歡我的女生應該排到民國幾百
年後了!」他笑著說,又把一把巧克力球丟到我手中。

他喜歡吃巧克力,大概是因為打球需要用很多體力,
他總是會帶著巧克力在身邊。

我其實不喜歡吃甜的東西,但是他給的我都吃,而且
慢慢的含在口中,捨不得它溶化。

這年,我們正值國中的青春期煩惱。





高中的時候,他交了個女朋友。

我忌妒的在房間裡面拿了把刀,刻在我的手腕上,但
是隔天被他發現了,因為我的傷口太醜陋了。

「你的手怎麼了?」他拉著我的手,驚訝的說。

「沒什麼。」我想拉回我的手,但是他卻用力的拉著。

「這是用刀子割的吧?」他正經的開口問著。

平常微笑和藹的他,不見了。他似乎生氣了。

「恩。」我知道他不可能被我隨便敷衍,所以不否認。

「為什麼?」他生氣的問。

「因為我喜歡的女孩子有了男朋友。」我看著他的眼
睛,緩緩的開口說。

「世界上的女人何其多,你為什麼要這麼的虐待自己?」
他一掌打在我的臉上,我感到一陣頭暈眼花。

「好痛...」我痛苦的發出聲音。

「知道痛就好,這是懲罰你不夠愛惜自己!」他開口說。

「我只是太愛"他"了....」我滴下了眼淚,開口說著。

「我幫你介紹其他女生,你忘了她吧!」他搭著我的肩膀
說著。

「要忘記,要是有那麼簡單就好了.........」我望著
地上,喃喃自語說著。

要是有這麼簡單,那就好了....






大學時期,他更耀眼了。在球場上面的他總讓我無法將眼
神收回,我總是貪婪的看著他,當然,在他背對著我的時
候我才敢,只因為我是男的,而他也是男的。我的愛,一
輩子見不得光。

「林清,這份榮耀分享給一路支持我的你!」在他得到冠
軍杯時候,他把獎盃湊向我,身為隊長的他,在大四即將
畢業那年帶領系籃打下冠軍。

「慕深,你到部隊後會寫信給我嗎?」我眼眶含著淚水,
站在送他去當兵的車站前,恨不得一把抱住他,因為我根
本不希望過著看不見他的日子。從小我體弱多病,加上父
親是醫生,只要稍微動些手腳我便不需要當兵。

「放心啦,時間過很快的,我很快就會退伍的!」他豪邁
的拍著我的肩膀,那溫熱的氣息透過他手掌傳入我的心窩,
我真的很愛他,真的很愛。






時間匆匆,他退伍了。
他二十六歲那年,我的世界正式宣告崩裂。


「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林清,現在可是個出名的設計師。」
他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但我卻感受不到任何溫暖,只有
冰冷冷的氣息直衝我的心,冷得我發顫。

「你好,我叫做劉雲玲,是慕深的女朋友。」她笑著揮手
打招呼,身高不及慕深的肩膀,像隻小鳥依偎在慕深身邊。

我很恨,我永遠無法像她那樣子理所當然的依偎在慕深懷
裡,我也想用仰望的方式盯著慕深的眼,訴說出我想說的
情意。但是,我卻沒權利。

慕深178公分,我卻有184,這六公分的差距,卻是我一輩
子無法拉近的距離,我的心意只能在他看不見的那端裡哭泣。

如果我是女人,那該有多好?我妒忌那個搶走我這輩子永
遠都無法達成的夢想的女人,我恨不得她去死。








【喔,有點撐了…】食夢獏摸著肚子,打了個飽嗝。

夜還長,睡夢中的林清依舊皺著眉,滴滴答答的淚水沿著臉
頰,又落了下來。

夢,繼續。









「林清,我要當爸爸了!」電話中,慕深的聲音雀躍得像是
得到了大獎似的。

「恭喜。」我用力捏著電話,手指頭都泛白了。硬是逼自己
努力的擠出聲音。

「你不是才剛結婚,怎麼會馬上要當爸爸?」我妒忌的說著,
對於那女人的幸運我充滿著怨恨。

「因為有習俗說懷孕未滿三個月不能公佈阿,這兩天剛好滿
三個月,我第一個就告訴你,夠朋友了吧!」慕深特有的爽
朗笑聲從話筒傳來,我的眼淚也滿載了,再也承受不了我的
複雜情緒,沿著臉頰滑了下來。

「是阿,你真的夠朋友…」我喃喃自語的說著。

「要麻煩你幫忙設計個項鍊,我想要我最好的朋友幫我最愛
的老婆設計一個特有的項鍊!」他爽朗的說著。








【噁…太撐了!】食夢獏摸著肚子,停止食夢。這夢,太
滿了,太多灰暗情緒,讓夢膨脹的誇張。

食夢獏伸了伸懶腰,看著睡夢中依舊不停落淚的林清,不
打算繼續吃夢了,就讓他在夜裡哭個夠吧。

側躺睡著的林清,手中始終握著一條項鍊,那條項鍊上面
的英文字母是L&C。










對了,在食夢獏吃最後一口夢時,林清送給慕深的項鍊就是
上面鑲著L&C的碎鑽造型,但是慕深卻永遠都不知道那並不
是林清的祝福,而是林清不能表白的情意。

L是LIN的縮寫,代表林清。
C是CHEN的縮寫,慕深姓陳。

但慕深卻一輩子都不知道,他總是會錯林清的意,那L他認
為是LIU,劉雲玲。

就像他永遠不會知道林清打了兩條一模一樣的項鍊,只因為
他認為似乎這樣子可以輾轉得到慕深的愛。所以他夜夜流淚,
伴著他入眠的是一條,冰冷沒溫度的項鍊。


夜依舊漫長,食夢獏打了個飽嗝,一眨眼便閃出了房。

而,林清繼續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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